这世界上,从来就不乏暴涨暴跌的神话。但像湘鄂情一样,下跌如此之迅速、如此之惨烈的,也实在是罕见。
作为中国民营餐饮第一股,湘鄂情在业内的地位一度超过海底捞,但是后来却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,一个做餐饮的,却又搞环保、又搞影视、又搞智能电视。创始人作为曾经的餐饮业首富,也被亲手创立的公司一脚彻底踢出局。
湘鄂情的大起大落,绝对是值得所有企业老板警示的教科书案例,那么,我们不禁就要问了,它究竟做错了什么?
01
4张桌子,15年,50亿
“湘鄂情”名字的由来,是因为创始人夫妻的情缘,老板孟凯是湖北人,老板娘周长玲是湖南人。和海底捞一样,这家店也是靠着四张桌子起家,经过数年打拼成为了餐饮首富。
老板孟凯出生于1969年,毕业之后就开始南下打工,一直想要自己创业。他本来在深圳一家粮食公司做工程主管,后来意外发现了一个商业机遇,在蛇口,到处是来自湖南、湖北的打工人士,他们不约而同地吐槽当地的湘菜、鄂菜太难吃。
说干就干,1994年孟凯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开了一家小餐馆。刚开始生意十分艰辛,40平米的简陋空间,4张餐台,自己砌的炉子;孟凯一人身兼数职,有时还要亲自挥起大勺炒菜;本钱也是从老乡手里借来的。
在彼时互联网尚未兴起的年代,孟凯就已经很有“大数据意识”。他每天都用电脑统计菜品,每月撤下销量排名靠后的5个菜,更换新品种。
因为味道正宗、老板人也热络,加上善于经营管理,这家大排档就成为了湖北人专用的聚餐地点。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,坚持3年后,小菜馆升级成1000平米的酒楼,并且开出了分店。
生意的火爆,让孟凯拥有了更大的野心。1999年,孟凯来到北京后发现:在一餐动辄数万的奢华饭局和大众消费之间,缺少一个中间档。北京作为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中心的首都,公务、商务宴请必会有巨大的市场。
于是,孟凯立刻拍板,挥师北上。抢抓这一市场空白,发力公务消费。他的北京的第一个分店,开在了北京海淀区定慧寺周边,这里居住着许多政府官员及家属。他在原本湖南湖北菜的基础上,引入粤菜海鲜,一顿餐费价格常常过万。
不得不说孟凯真的是餐饮业的大行家。湘鄂情装修豪华、颇有荆楚文化风;味道正宗,菜式创新美味;而孟凯本人又极善人际、八面玲珑,常常一个个包厢轮流向顾客敬酒,结识了不少人,湘鄂情的生意非常火爆。
随后,湘鄂情又一路火到了长沙,深圳,武汉等地,成为全国知名连锁品牌。
厨子想做智能电视
2009年11月11日,湘鄂情在深交所正式挂牌上市,成为A股民营餐饮上市第一股。上市当天,湘鄂情的市值就超过了53亿元。相关资料显示,湘鄂情最赚钱的时候,单店的年利润可以高达2000多万。
40岁的孟凯更是身家倍增,凭借着39.37亿元的身家成为了餐饮行业首富。15年的时间,4张桌子起家,湘鄂情成为了行业风头无两的老大。
02
一年转型五次
然而,正所谓月盈则亏、水满则溢。正当孟凯无限风光,自以为达到人生巅峰之时,一个晴天霹雷突然而至。
中央“八项规定”犹如一场飓风,冲击着整个高端餐饮业,中国烹饪协会发布的2013年度中国餐饮市场分析报告显示,2013年全国高端餐饮严重受挫,限额以上餐饮企业收入近年来首次负增长。主打公务消费的湘鄂情受挫最为严重,近一半门店关停。
覆巢之下焉有完卵,湘鄂情的业绩也由此急转直下。2012年第四季度,湘鄂情直接亏损了180万元。接下来的2013年度,它更是直接巨亏5.64亿元,36家门店中,有23家处于亏损,还有8家全资控股门店停业。
但孟凯面临的危机绝不止关店这么简单,要是一直亏损下去,两年就会被ST,而一旦被ST,就会爆发债务危机,湘鄂情就是死路一条。
怎么办?孟凯开启了一系列转型自救。他先是试图降低湘鄂情的档次,瞄向了大众餐饮市场。他先是收购上海齐鼎餐饮90%股权和龙德华等餐饮企业发展快餐和团餐业务,但收效甚微。
因为大众餐饮一来竞争已经非常激烈,二来行业利润率太低,根本托不住巨亏;此外,作为上市公司,湘鄂情还需多缴25%的所得税和5.6%的综合营业税,与其它低端餐饮企业竞争并不占优势,在本行业转型基本上不可能。
孟凯认为,在餐饮行业转型已经没有空间,必须为湘鄂情找一条新的路子。那么,路在何方?
接下来的湘鄂情,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,开启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自救。一年时间,居然进行了五次战略转型!
2013年2月,湘鄂情在二级市场“偷袭”三物索道以图进入旅游业,结果被对方第一大股东以“毒丸”击退。
2013年7月到2014年2月期间,湘鄂情先后斥资近三亿控股两家环保企业。
2014年3月,湘鄂情一口气收购了两家影视公司。
2014年5月,湘鄂情宣布进军大数据业务,与中科院计算所共建大数据与新媒体实验室,并将公司股票更名为中科云网。
2014年7月,湘鄂情宣布携手广电“打造智能电视云终端”,并投资5000万元参股中科天玑。
一个厨子,又想搞环保、又想搞影视、还想搞智能电视?孟凯的操作让人直呼看不懂,但是孟凯却信心满满地说——
“任何一个企业成功之前一定会被质疑,不被质疑的企业往往不成功。雷军当年做软件现在改做硬件了,李嘉诚曾经是卖塑料花的,马云当年是做黄页的,最后也改行了。改行对一个企业来讲并不是很难的事情,我有这个信心。”
“别人越质疑,我心情越好,像打了激素一样,你说我傻逼,其实不知道我多牛逼。”孟凯说。
03
如何亲手搞垮一家50亿公司
从他对外的发言中,我们能看到孟凯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。但是,自信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自负,尤其是刚愎自用的一言堂,就更是致命伤了。
据内部员工介绍,湘鄂情的转型背后都是孟凯在强势主导推动。“孟老板和所有的实业家一样,他很果敢,很多事情亲力亲为,但同时也非常强势。”“湘鄂情的几次转型背后,都是孟凯在主导,基本上都是老板亲自考察研究过的。”
根据媒体采访,孟凯在公司对外投资、收购出售资产、资产抵押、对外担保事项、委托理财、关联交易等事项中都享有决定权。更有媒体报道称,湘鄂情规模达到一亿金额的投资项目,一度只需孟凯签字即可。
湘鄂情,其实已经变成了孟凯的湘鄂情。此前是由于孟凯餐饮行业经验丰富、嗅觉敏锐,所以弊端之前并没有显现,反而成为了推动公司增长的引擎。不过一个人不可能精通所有行业,在湘鄂情后来的转型之中,缺乏跨界经验的孟凯就显得没头没尾了。
刚开始,湘鄂情进军环保是一项比较稳定的投资,明明可以给公司带来稳定的现金流,但孟凯后来却又投两家传媒公司,再到后来进军大数据,大家都觉得看不懂。
尤其是在资本市场上,孟凯不只是“外行”,更是“瞎搞”,比如并购方案不断变更。2014年5月12日,湘鄂情宣布放弃收购江苏中昱环保科技有限公司(下称“中昱环保”)51%股权,原因为“发现该公司存在股权的历史沿革、财务核算和资质等多方面问题,且中昱环保未能就上述问题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。”同一日,湘鄂情拟定增募资不超36亿元用来拓展互联网业务。
一位投行人士私下吐槽,孟凯“刚愎自用,独断专行,却又缺乏资本运作应有的经验和见识。”
但大家又都不好说孟凯,因为他真的是为公司操碎了心。区别于那些把上市公司当成提款机,出事就卷款跑路的董事长,孟凯则是自掏腰包为湘鄂情输血。
2013年9月25日,湘鄂情发布公告,公司面临被武汉拉斯维加娱乐有限公司借合作经营之名骗取6000万的风险。孟凯为了避免上市公司受损失,以个人资金收购上述纠纷土地使用权,花费7200万元。
在转型大数据公司过程中,孟凯自掏9.6亿腰包,参与上市公司定增计划,为公司转型输血。
此外,孟凯多次减持湘鄂情股票,变现后则以财务资助方式重返上市公司输血,一年时间,孟凯就先后4次给公司借了7500万元。
虽然孟凯真的是诚心诚意想为公司做事的,但事情要做到点子上才能算数。“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做,太费力。懂得资本运作的人都知道,股价炒作不是这么玩的”。
而孟凯强势、激进的操作也引发监管层的注意。2013年10月,北京证监局向湘鄂情下发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,认为孟凯个人权限过大,要求公司进行整改。
之后,湘鄂情董事会限定孟凯每年对外投资权限不超过3000万元,大额项目需董事会、监事会及股东大会审议。但书面整改报告却不改孟凯对公司实质控制。
总之,在一系列病急乱投医的盲目操作下,公司很快就陷入严重亏损。2014年,可以说是湘鄂情最绝望的一年,公司巨亏6.84亿元,创始人孟凯又因涉嫌证券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。
2014年国庆节后,孟凯因个人和公司债务问题“出逃”澳大利亚,据说是为了筹措资金。
但湘鄂情没能等来救命钱。2015年4月,因偿债资金筹措不足,“ST湘鄂债”发生实质违约,这是孟凯继成为餐饮首富之后,创造的另一个新纪录——国内首个本金违约的公司债纪录。
为了偿还公司和私人债务,孟凯走上了卖商标自救的道路。2014年12月12日,中科云网低价出售了“湘鄂情”品牌,孟凯不得不与自己花费了19年心血辛勤培育的品牌悲情诀别:“我1995年创业至今快20年了,为了还债,我只能卖掉湘鄂情这块金字招牌。
2015年新年伊始,公司收到董事长孟凯提交的书面辞呈,申请辞去公司董事长、董事、总裁等所任公司职务,今后不会参与公司具体运营事务。
孟凯曾对媒体表示:“在各方压力下我的精神几近崩溃,无力回天”,并且还发誓不再做餐饮。
这一次,他真的和这个自己曾亲手创立的公司,再无半点关系。一代餐饮首富的辉煌,就此落幕,几十亿的身家也都归为尘土!
04
结 语
从1988年到2018年,20年的时间,湘鄂情从民营餐饮企业第一股,到彻底消失在商业历史。这般大起大落的命运,既让我们感慨,也让我们警醒。
湘鄂情为何败落?国家狠刹“三公”消费是其崩塌的开始。但也其实是因为,湘鄂情一开始并没有走在正道上。
湘鄂情的崛起是靠建立在灰色的消费观上,但是对比之下,不论湘菜、鄂菜、粤菜等菜品,还是服务和环境,都没能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,当公款吃喝这一违背正常市场规律的现象得到纠正,湘鄂情的轰然倒地就在情理之中。
除此之外,孟凯本人的刚愎自用也害了他。一顿操作猛如虎,为公司耗尽了精力、掏空了腰包,却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。企业做的越大、创始人的一言堂也就越可怕。
湘鄂情的经历值得所有创业者们反思,希望大家不要再踏进同一条河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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